癸亥年我十三歲，清明節掃墓時，父親在路上突然得了氣脹病，腹部腫得像雞蛋一樣大，一動就痛得不得了。到了秋天父親失業了，只好回鄉休養。之前，我們鄉裡的名醫李濟生世伯給他把脈時，突然說了不吉利的話，提醒他要小心這個病，連藥方都沒開，顯然是認定這病沒法治了。
那年冬天十二月，快過臘月時，我的生母譚氏竟然附身在新娶的妾室身上。她說離開人世後過得很苦，還詳細問了家裡的狀況。當問到父親的病什麼時候能好時，她卻支支吾吾答不上來。最後，我走上前，輕輕撫摸她，又奉上一杯茶，大約半個時辰後，聲音就消失了，我知道她已經離開了。半小時後，新妾醒來，看到大家都圍在床前，非常驚訝，追問發生了什麼事。父親只告訴她去祖先牌位前叩拜一下而已。
父親為了治病，把能當的東西都當光了，還欠下不少鄰居的醫藥費。後來偶然中了「白鴿票3」，才勉強還清債務。三月清明節，他已經病得無法一起去掃墓了。到了甲子，父親的病越來越重，大便不通，不停地打嗝。到了四月初四下午六點，父親在家裡去世了。當時我守在旁邊，看到他雙眼翻白，趕緊叫大家把他抬到廳裡的病床上，一摸才發現身體已經僵硬，呼吸也沒了，於是我輟學了。按照習俗，我們守喪二十一天，最後把父親葬在何家山下。新娶的妾室守了半年寡後，回娘家改嫁了，家門前的桂花樹竟然也跟著枯萎。姐姐出去當傭人，賺錢養活妹妹們，但連吃飽都成問題。我也到堂叔的紙店裡打工過冬，每天早出晚歸，順便照顧兩個妹妹。而父親生前穿的貂皮大衣，毛也快掉光了。冬天一過，我就去省城找世伯們幫忙介紹工作，哪怕是當學徒也無所謂。
【3：「白鴿票」為一種彩票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