莊嚴佛土分 第十

  《維摩經》︰「眾生是菩薩佛土。」莊嚴乃形容其淨之謂,換言之,即淨佛國土耳。菩薩福德智慧,在修學進程中,就是預備到滿足時,成就菩提之報身,所依之國土,是即所說法教化之世界範圍。每一佛刹教化之處,有三千大千世界之數量,即今日天文名字,為十萬萬個太陽系之廣闊領域,便是佛刹。「一切功德皆成就,一切佛土皆嚴淨」,是指在佛邊說,在菩薩修因,則名之曰莊嚴佛土而已。猶之乎,我們要起大廈,佈置內外,種種預備的工作,如購料、定傢俬、請侍役、門房等是也。菩薩莊嚴佛土,簡而言之,就是勤修福慧,普利眾生,而不住相而行,自智自見,歸無所得,就是莊嚴佛土的意義。度生也就莊嚴佛土之一,度生必須無所住而行布施等工作,這也是莊嚴佛土之一。做了這般工作,至於圓滿,猶言無所得、無所作,實無莊嚴之事相,旨在表現無所住之理行而已。此段說明這個道理,就叫做莊嚴佛土分。

佛告須菩提:「於意云何?如來昔在燃燈佛所,於法有所得不?」「不也,世尊!如來在燃燈佛所,於法實無所得。」

  這段意義,先由釋迦世尊自己說起,無得無證,無作無行,所說莊嚴依正二報,即非莊嚴,是名莊嚴。亦猶之須菩提上章,以己身得阿羅漢作證,不作我得阿羅漢果之念。今佛亦如是,不作我已成佛之念。則引起下面之菩薩,我不作莊嚴土之念,這是一氣呵成的說法。歸結不應住法相,而生起其取、捨、住之心念,仍屬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。不但指行為,要生心動念,皆打成一片。始謂依理而行,自智自見之能斷智慧極量作用的法則耳。佛就對須菩提說︰「你明白如此,看我呢?你的意思怎麽樣?你估如來昔時,在燃燈佛處,於能說所說,能聞所聞之一一菩提法,有所得否?」須菩提說:「當然,世尊在燃燈佛所,於法實無所得,一如我在世尊處,於羅漢法,實無所獲一樣。」按《智度論》九︰「燃燈佛生時,一切身邊如燈之光照,名為燃燈。」太子成佛亦名燃燈,世尊舊名錠光佛,燃燈佛事迹,及為世尊授記,具見《本行集經》,及《瑞應經》(錠光之錠為有足者,無足為燈云。)內面說:「釋迦世尊,往昔已登七地菩薩,名曰儒童,又名善慧,第一阿僧祇之修因已過,入第二阿僧祇劫修行將滿之際,遇佛聞法,證無生忍,位登八地,即入第三阿僧祇劫,燃燈佛為之授記云。過後九十一劫,名曰賢劫,爾時當得作佛,號釋迦牟尼云。」於法有所得,於法之「法」字,丁氏箋註︰「過去世時,求菩提道,得值諸佛,以有所得故,不得授記。於後復值諸佛,以有所得故,亦不得授記。如是輾轉,乃至得值燃燈佛興,見佛聞法,即證一切無生法忍,得是忍已,乃得授記。燃燈如來於空法中,說諸法相,度脫無量百千眾生,而無所說,亦無所度,(見《發菩提心論》下)」。如來以智證無分別之自體分,名曰無生法忍,始知「諸法實無」之真相,當體如是。自智照了,無所執著。所行無住,行亦不以為得,實無所得故,意義如此,是大乘的見解。但出自須菩提口中,未離小乘原具知見。雖得一相無相,無住而行,有成無得,不住於相,不作法想,不作是念,以此例彼,言來甚合。但宜辨別,諸家之解不知不覺,用大乘法意,忽略了須菩提本身立場,解其口吻,容有過當之處。佛說與須菩提說,在十六分以前,仍要分清,始得金剛眼目也。有解於法之「法」字,出諸如來之口,指為約「授記」之語言者,疏解多矣。江氏以為欠妥,獨推蕅益以無生法忍之說甚是,行以為能說所說,能聞所聞之一一菩提法為是。亦包括無生法忍在內。佛教菩薩,當然以成佛之無上菩提法教之,為之說,使之聞,無一不是無上菩提法。故釋尊自謂︰「昔因於燃燈佛所,於法有所得否?」問須菩提,所以引起下文說意耳,法即當時所聞之法。(可以包括授記示導)總以不專指一種為是也。佛要強調菩薩應於法無所得之心,方得進境,以達成無上菩提,亦歸無所得耳。是為此經之本旨也。

「須菩提!於意云何?菩薩莊嚴佛土不?」「不也,世尊!何以故?莊嚴佛土者,即非莊嚴,是名莊嚴。」

  行無行行,修無修修,即無所得,無所住之菩薩照常工作。此工作又可名之曰莊嚴佛土。以之問須菩提︰「你估菩薩做不做這些工作呢?」莊嚴即去做之義,是動詞形容字,以為但指嚴飾佛土,如建塔造寺,鋪金植樹之類,則是有失意義。眾生是菩薩佛土,後以心即是土,心即心中眾生之心一樣道理,內外一如,無內無外;生佛一如,無生無佛;生土一如,無生無土;佛土一如,無佛無土。莊嚴何事?所莊何物?畢竟不可得故。莊嚴者自莊嚴,即非莊嚴,是名莊嚴。須菩提答不,就是這個道理,根據自說而來耳。按「莊嚴」二字,須分事義理行之四種︰一、凡作諸世間嚴飾之事相,謂之事,造寺寫經布施供養等是也。二、自己如法修行,見一切眾普行恭敬,外行於禮,內現謙恭者,謂之義,是亦莊嚴之一也。三、理者,明了心淨土淨,自性本具,自性佛土,不假造作,如理而嚴,是亦名莊嚴也。四、行者,事亦作,義亦作,理亦依無住而行,行歸無所得。不起心,無生忍,當體即證。但悟自性本來清淨,心體無念,常如其性,是真行莊嚴者。「所說,即非,是名」已成定論無惑也。

是故須菩提,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,不應住色生心,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,應無所住而生其心……

  此是以無生心,表明無生法忍之證,為從無所得心起,然後不涉諸前塵緣事,生起其本性,為「無」之本來清淨心之體用現起故。教誡不應六塵而生心,乃至不應住無上菩提而生其心,應無所住而生其心,與應無所住而行布施的行為上,根本義理一樣。起心動念,所謂︰「出息不涉眾緣,入息不居陰界,」就是套此經義之轉語耳。一本清淨之「本無」體性,任運生起自性智慧,自覺自見自聞自知,何假住於塵根識界之法相上,而生其心哉﹗菩薩未悟已悟,須當體會此之實際,其未悟者,應有所悟。悟謂悟知自己本來清淨之心,如何生起為當也。又生其心者,本來無生,已自活活潑潑,不要錯認生起之後舉心動念之心為心,此是六塵緣影邊事,不是本來真心。應無所住,顯現之心方見真心。似有生相,實當體不生,於此而證,忍可自智,即得無生法忍。若有所住而生之心,是染污意,猶如空華,依空而有起滅相者,非此之謂心也。「顯現本有真心,非突然生起者。」是丁氏兩句有力之形容詞句,妙甚。六祖之五句何期自性,因知此心而大悟出來,如電掣一開,萬燈頓朗,其境界有如是喻義。又此心性之心,體量至大,能含萬法,所謂「空生大覺中,如海一漚發。」虛空之大,擺在心中,猶如微塵相耳。有這等心量形容,就有這等身相為比例,其身心一致之體用不二,具體發揮,其能斷智慧本能極量作用的表現有沒有這個事義呢?今設為問:

……須菩提!譬如有人,身如須彌山王,於意云何?是身為大不?」須菩提言:「甚大,世尊!何以故?佛說非身,是名大身。」

  考佛說的大身,不止謂此,別有所指,我明白了,故答云:「甚大。」任你怎樣形容,都可以的,本無故也。亦得適用上來「所說,即非,是名」之公式,無甚奇特。所說之身,當然不是這個身,是名為大身而已。蓋有如是大心,大心之本身,自分上名之曰身,謂為大身,亦無不可。身如須彌山王,算得甚麽,拿來比說之義,我是知道的。悟時匯萬流而歸覺海;迷時認浮漚目為全潮。應無住而生其心之心,與有所住而生之心要分辨得出,方具金剛正眼。有住生心,真是生起之生;無住生心,無生起之本來顯現名生。各句每字之形容境義,甚宜玩味,自有入處。妙高山王,高大十萬由旬,他不作取自以為高大,如虛空不以能含萬物為量想,佛不以有法可得而成無上菩提,果人不作得果之念一樣。

作者: 圓行法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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